艾卿养病期间,虽然很少下楼走动,但偶尔的几次出门透气,也就是跟着护工在附近的海味街走走逛逛。
那间华润万家正好就在她“逛逛”的必经之路上。一来二去,倒也记住了路线。于是两人小作商量,很快便确定好了今天的买菜“行程”——
“……”
好吧,但话虽如此。
有了上次被拍的“经验”,两人对视一眼,却也都没急着下楼。
“我还是稍微化点妆,等会儿再披个外套。怕降温什么的。”
艾卿思索片刻,又重新把行李箱打开,掏出化妆包。顿了顿,回头问他:“那你在客厅等等?”
“好。”
唐进余点点头。
遂转身去客厅,把卧室的空间留给她。
*
可惜一个人呆着却也没闲下来。
归根结底,大概是心思实在太乱。说不上是开心多,还是那种无可把握的茫然感更多。其中最明显的表现,就是人一乱,一定变得坐不住。他又不想吵到她,于是也只得放轻步伐,在客厅里,慢吞吞地走来走去。
正好电视柜旁放着个仪容镜——他悄然向卧室方向瞟了一眼,发现艾卿应该看不到这边。便索性站定一看。
看了半天,越看却越觉得自己身上这套、出门前已精挑细选过一轮的西装色太沉,太严肃,压根不适合生活化的场合。显得格格不入。
想了半天,最终还是又发了个短信,让姜越送了套休闲装过来:
当然。
所谓休闲装,让他现在再选,也不可能是当年的卫衣牛仔裤那么随便。只是颜色较他平日里那些墨黑色的西装要淡些,简单的大衣衬衫同直筒长裤。灰色配米色。却明显比西装要显年轻好几个度。
加之他是个长不胖的基因,个子窜高,却不长肉,十足的衣架子身材——这么一穿倒有点某国欧巴的派头。
他忍不住黑线了下。对着镜子看了半天,终于发现不对劲的点出自哪里,于是很快进了卫生间,就着洗手盆,便快速洗了个头。
把上午开会前喷的发胶全洗了。
艾卿化完妆,披了个短外套出来,正好看见他在拿纸巾在擦头发根——估计是怕混用了她的毛巾吧。她留下那两条确实都是用来洗脸的。
当下哭笑不得,随手找了个干发巾给他,又从收好的行李箱里,把自己带来的小吹风拿出来。
“干嘛突然洗头?我只是想下楼买个菜,”她失笑,“怎么,你要去超市里走秀吗?”
“没有。”
而他取下眼镜,甩甩头发。接过她又递到面前的吹风,以一个非常……符合他本人性格的吹头方式。边吹边答她:“是上午有个跨国的线上会议,头发抓了造型,现在看着太一板一眼了。”
“还会抓造型,你挺臭美。”
艾卿笑。
坐在沙发上看了半天。也不知是心疼自己金贵的吹风,还是心疼他随风乱舞的金毛狮王造型。
心情复杂之余,却也终究是起身,过去拍了拍他肩膀。又伸出手道:“吹风给我。”
“……?”
“我帮你吹,”她叹了口气,“怕你少爷不懂珍惜。把我割肉两千块买的吹风给烧短路了。”
说话间。
边调整着吹风的风速和热度,碍于两人之间的身高差明显,又压住他肩膀、试图把人按低些。
她全程问心无愧,行动自如。唐进余倒是被她这一串不带迟疑的流畅行为整得懵了下。
反应过来,却仍是下意识微弯了腰。她也没再说话。
便就这样站在旁边,手指一松一紧、抓着他头发,就着发根分区地吹了。
客厅里只剩下吹风机“呼呼”作响的风声。
半晌,她拔了电线,随手把吹风机放在旁边,又抬头看向自己耗时耗力的“大作”:没戴眼镜、顶着一头蓬松短发的唐进余。脸是白净的,眼神是柔软的,耳根是红的。配上大学生标配的黑眼圈——嗯,大概拎个电脑就可以去她课上蹭课了。
简而言之,几个人看得出来他是唐进余本人哦。
“……你洗头真是个正确决定。”
她于是发自内心、由衷感叹。
不过话音一顿,绕着他走了半圈,却又问:“你近视现在还是两百度吗?”
“左眼还是吧。”
他讷讷。
眼神飘忽地补充:“左眼应该还是。但右眼好像快三百了。”
艾卿点了下头,回房间去了。
好半会儿再出来,手里却多了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。颇有她本人的审美风范:镜片是圆的,戴起来估计能遮住半张脸。又递给他。
“喏——那你戴这个应该能行,”她说,“估计记者站你面前也认不出是你了。”
唐进余便戴上去试试。
对着仪容镜调了会儿位置,很快低下头看她,有些不自在地托了托镜框,又问:“看起来行吗?感觉戴着度数低了点……不过戴一会儿应该没问题。”
艾卿:“……挺好的。看起来小了至少十岁。不过。”
她忍不住酸溜溜吐槽:“唐进余,你脸真的很小诶。”
“有吗?”
“很有。”
她上下打量他一眼。手指比划了一下他脸的宽度和自己脸的宽度,最后深沉地叹了口气,说:“平时多吃点饭吧,你搞得我心理压力很大啊。”
唐进余:“……”
他“扑哧”一声。笑了。
不过,既然装备业已齐全,两人也没什么其他要带的,艾卿找出护工留在房子里那环保菜篮、挎在手上,很快,便又和唐进余一前一后出了门,按计划下楼买菜去了。
离公寓所在的大厦、最近就是华润万家。走路只要五分钟。
但傍晚这会儿正是超市购物的“高峰期”,一进门,果然人头攒动。
艾卿瞄了一眼便心里发凉,走了两步,侧过头问旁边:“但你还没说你要吃什么?”她小声催他,“赶紧决定啊,我们绕过大爷大妈直奔目标。”
“其实都……”
“别说都可以啊。你知道我也选择困难的。到时候困难到一块去了。”
“那,”他迟疑了下。视线绕了一圈,最终看向生鲜区,试探地问了句,“吃饺子吧?”
艾卿一怔。
下一秒,某句俗语脱口而出:“……好吃不过……?”
“不是这个!”
“哦、哦,”她自己也被自己逗笑,憋了半天没憋住,一边笑一边往生鲜区走,又随口道,“那,出门饺子回家面?”
唐进余便不说话了。
也有赖他的要求简单,超市里绞肉更是方便。最后,两人成功在一堆大爷大妈的厮杀“战场”中脱颖而出。出去快回来得也快。
当然,最后清点战利品:购物篮里也不过多了一盒虾仁一盒蘑菇、还有盒最基本的猪绞肉,至于饺子皮——艾卿本来也想买了面粉自己揉,多少有点家常气。
但唐进余说不用那么累,揉面醒面要站很久,外加他嘴又不挑。于是,最后还是作罢,皮也买盒现成的了事了。
“你在这看会儿电视吧,等会儿我把馅弄好了端出来包。”
艾卿一进门便进了厨房。
她在里头忙,给肉馅调味、切配料。有点像小时候过年,她也打小给她妈打下手,忙得不亦乐乎。
只是唐进余这个原本被“款待”的对象。偏又说没什么想看的电视剧,很快进来厨房。她没安排他做什么,他也不说话,就在旁边低头挑虾线。
然而那灶有点低。对艾卿来说还刚好,但他个子太高,一直弯腰,却实在显得怪“委曲求全”。
艾卿看着看着便觉得不对。有意“赶”他出去偷闲,于是又笑道:“你这手看起来像弹钢琴的,不像做饭的手。”
“反过来就像了。”
他闻言,把湿淋淋的手掌伸过来、摊开她面前。
分明十指修长,骨节分明,却偏让她看上头的茧。
艾卿刚想说你这纯属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,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是谁。
他却又反而瞥了她手一眼,低声道:“你这手还是敲键盘写论文的手呢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也没说什么。”
唐进余边说边把虾仁剁成碎。末了,扭头问她:“要不虾仁先腌一下?”
艾卿便不再说什么让他出去的话了。点了点头。
很快,馅料弄好了便开始包。她还准备教教他自己的拿手绝学:譬如什么捏住饺子皮两端,轻轻松松往中间一捏,诶,一个漂亮的花边饺子就成型了之类的。
结果还没来得及摆架势,刚洗了个手回来,却见先一步回客厅的唐进余,此刻盛了一碗水放桌上,人已端坐在餐桌旁边。
取下眼镜,便又很自然地拨张皮摊在手里,包肉馅,捏褶皱——不是她那种按一下草草了事的做派。相反,他动作很轻松亦流畅,做一件事的时候不会分心。眨眼功夫,已捏出个金元宝饺子。形状有点像她家乡小店卖的南昌蒸饺。
听到她脚步声,他抬头,“这种蒸的话不容易漏,”说完,又飞快捏了个形状和她想象中要展示的类似——但是细节要精致很多的花边饺子,在封口处沾了点水,展示给她看,说,“这种就适合煮吧。”
艾卿:“……”
得了。
唐进余,你搁这搞特长展示来了?
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一个人包了四分之三,原本想要“一展身手”的艾卿,反而只包了四分之一,索性接过了蒸饺子煮饺子的任务。
不过,想着最多也就吃今晚这一顿和明天早上中午,她回北京也带不上。多了的,便也只都冷冻在冰箱里。让唐进余晚点带回家里去吃。
忙活了两个小时,好不容易吃上一顿热乎饺子。
两人一人捧一碗,不坐餐桌旁,而是坐在沙发上,边吃饭边看电视。艾卿坐着坐着就坐到了地毯上。
电视上,tvb正播新剧《白色强人2》,她两年前就追过第一部,此时也看得津津有味。只是偶尔台词说太快听不清楚,唐进余便用普通话再讲给她听一次。
“话说,”她眼睛还盯着电视,忽然又开口问他,“你在香港一年多,是不是也登过好几次八卦周刊?上电视没有?”
“……?”
见他不答,她开始背书:“‘绯闻女友排排坐,火眼金睛辨正宫’?”
“他们乱写。”
“‘上周跳楼,今日沟女’……”
“艾卿。”
她听出他声音里的窘迫,不用回头也笑出声来。
笑过之后。
却又话音一转:“安啦,我不关心你绯闻的。不过下次——好吧,但愿没下次。但如果有的话,做事之前,还是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吧。那是十四楼,不是四楼。何况就算是四楼,摔下来也够呛吧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绯闻女友是哪个来着?”
“……??”
她又笑起来。
赶在他回答之前忽然起身,说句我吃完了,便把碗送回厨房去。
剩下唐进余望着她背影,愣在原地。
正要喊住她,这个问题没什么不好回答的。忽却听见门铃声响起——头一下还以为是幻听。只持续半秒就没了。
他注意力却瞬间被吸引,转而去看门:心说这个房子的地址,除了姜越以外应该没人知道。谁会这个时候找过来?不由眉心微蹙。
果不其然,头一下的犹豫过后,门铃声很快又响起来。且锲而不舍地响了好几次。
艾卿从厨房出来,正好离玄关近,只以为是护工或者姜越上门,也没想太多,甩了甩手上的水滴便径直过去,按下把手。
唐进余还没来得及说“等等”。
只听“咔哒”一声,门被从里向外推开,紧接着,玄关处却是意料之外的一片死寂。
五秒后,才传来“啊”的一声。
唐进余:“……”
艾卿:“……”
准确来说。
是:“啊!!!!!!”
从唐进余的角度看,实际上看不到艾卿的脸,只有一个后脑勺。倒是能看到自家表妹那满脸惊恐的表情。
林逾静站在原地,半天不动,看了看艾卿,又脖子伸长、探头去看客厅,与他四目相对:这种疑惑加摸不着头脑的情绪瞬间更甚。
最后还是艾卿挠了挠头发,回头看他一眼,两人对了个眼神,最后,艾卿伸手把林逾静拉进了门。
由唐进余负责向她解释来龙去脉,艾卿则为了“避嫌”(她以为的)躲进厨房。
想着人来都来了,不给人做点吃的总过意不去,于是翻了翻冰箱,发现还剩下护工之前买了没吃完的四季豆、外加还有几个没用完的鸡蛋。
于是,再下了几个饺子,又快速做了个干煸四季豆,用之前做馅剩下的虾仁做了个虾仁滑蛋。
她一贯动作麻利,等到几道菜热腾腾端上桌,前后也不过二十分钟。而林逾静看她的眼神,已经从“卿卿姐”变成——行吧,她真不知道唐进余说什么了,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眼神,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又递过去洗了的新碗筷。
“吃点吧,”她说,“那个,阿静,之前跟你说我已经回北京了是因为……”
“不用解释、不用解释,我都懂。”
艾卿:“……”
唐进余:“……”
艾卿侧过头去,拿眼神狂瞪某人,大概意思是你到底给孩子说啥了?怎么就不用解释了?
不想唐进余也是满头黑线,眼神意思大概是:我真的是实话实说的。她——她现在的语气纯粹因为联想太多。
两个实打实的“大人”遂相对无言。
唐进余叹了口气。又问林逾静是怎么找到这来的,林逾静摇摇头,说是秘密。
结果她表哥只是走个过场而已,压根不跟她客气。
一回头,便又抛来句:“算了,你不用说我也知道,你缠着姜越问的吧。”
“……”
“就不怕我回头开了他?”
她瞬间双手合十求饶。方才的生动表情消失不见,知道自己藏也没法藏,又泪汪汪,把自己的来意明明白白说了一遍:无外乎是求爷爷告奶奶也“拯救”不了她哥林嘉树,快被亲爸给收拾完了,求唐进余出面,不管是送出国也好,又或是找个别的地方安置他,总之,不要让他呆在家里“受苦”了。
唐进余听完,下意识却先看了艾卿一眼。
她的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同情。
他亦沉默。
然而,沉吟良久,最后却也只能是摇头。
“这件事我帮不了你。”
“二哥——”
“你问问林嘉树,他自己知道什么话该说,什么话不该说吗?”他眉头微蹙,“知道什么事能做,什么事不能做吗?用一个谎去盖另一个谎,不会有什么好结果。”
“……啊?”
林逾静听得愣了下,结结巴巴问他:“二哥,你说的,什么意思?”
唐进余却点到为止,没有点破。
只是又再定定看了林逾静一眼,便放缓语气,轻声道:“没什么。总之,你把这些话转告给他,他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。”
说完,又瞟了艾卿一眼。
补充道:“阿公和阿婆那里,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说两句。但你不要再和那个谢——”
“谢温宜?”
“对。你想你哥好,就别再跟那个谢温宜晃到他面前了。”
“啊……他难道还喜欢谢温宜吗???”
“……”
唐进余道:“我这句话不用转告。你这句话也最好别说给他听了。”
林逾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但估计是心情不好,最后也没吃什么,只勉强吃了两个饺子,便神情黯淡地低着头、起身告辞离开了。
这一来一回皆是匆匆。
艾卿送人送到门外,回头看着桌上没动过的四季豆和虾仁滑蛋。这回,叹气的却变成了她。
“行吧,总不能浪费粮食吧?”
她看向唐进余,摊了摊手。又从厨房里把自己先前那套碗筷拿出来。
最后是两个人分着,硬生生吃完了这多出来的两碟菜。
“这个四季豆还挺脆的,我还想说放冰箱放久了会不会太老,”她边吃边感叹,“不过今晚可真是吃太多了……我肚子……”
*
总之。
事实证明,这么前前后后一顿折腾的结果就是:等到一顿饭吃完,碗筷全丢进洗碗机里清洗。
艾卿抬头一看客厅那壁钟。心说整挺好,普普通通吃顿饭,竟然也能吃到十一点十五,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家里做了满汉全席。思及此,不由扶额笑笑。
也因时间的确是太晚。
她又想起前些天晚上,因她随口一句话说什么喝糖水,姜越就被迫半夜加班,社畜内心不由泛起一丝恻隐。
想着自己明天马上就走了,何况三室一厅,床反正够分,于是索性又跟唐进余提了一嘴,说你不如睡旁边房间好了,夜里别喊人来接了,估计都睡了。
这话放别人身上或许挺不纯洁。
但不知为什么,放她身上,莫名就正气凛然得很了。
唐进余彼时正在看电视,闻言,顿时一口水呛在喉咙口,咳了个惊天动地。最后扭过头去看她:与想象中无二。果然是一副很正经又理所当然的表情。倒让他一下不知道说什么。wWw.qikuaiwx.Com
所以,不知道说就不说了,他选择点头说好。
房间反正也大,各自都有浴室,互不打扰。他也不挑剔,只下楼去还开着的便利店买了个——贴身衣物,用以换洗。之后,便以“说出来别人都不信”的、纯洁到家的心情,躺上床、真准备睡觉了。
今夜没有做不完的工作。
没有看不完的报表。
没有打不完的越洋电话。
这一觉他甚至睡得很香——
当然,如果不是睡到一半,忽然全身上下哪里都痒,最后抓着抓着,脖子上给抓破了皮,他一个激灵给疼醒了的话,就真的算是一夜到天亮了。
不仅如此。
很快,除了全身都痒,他胃里亦开始翻滚,有点想吐,忍了一会儿,终于还是受不住,起身跑去侧卧带的卫生间、趴在马桶上,把前一天晚上吃的东西全给吐了个干净。
心里此时隐隐约约觉得不妙。
他反应快,马上又谷/歌查了一下引发这症状的缘故。强忍难受一一排查,最后所有的线索证据,却都齐齐指向了一个。
“食物中毒”。
准确来说,是四季豆没炒熟导致的食物中毒。
时间已是早上八点多。他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姜越,喊家庭医生过来看下情况,实在不行就去医院。随即起身去主卧敲门,然而连着敲了几下,从轻到重都没有回应。他想了想,最后还是推门进去。
结果床上却没人,只听见洗手间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呕吐声,过去一看,艾卿也趴在马桶上,吐得死去活来。
听见脚步声,她含泪(吐成这样的)回头,两人面面相觑,概都无语凝噎。
如果这是在游戏里。
他心想:自己基本可以预见到她头顶上要冒出一个什么样的气泡框了。
果然下一秒。
“唐……进余……呕,”她边说边呕,眼泪狂飙,“我……跟你!呕……是不是……哕……咳、咳咳,八字不合啊?”
唐进余:“……”
他哭笑不得。
边给她拍背,边把人扶起来,见她脖子上也密密麻麻是红色印子,知道一定是同样状况。忙又扭头去倒了几杯水给她喝,免得真吐到脱水。
倒水倒到第四杯时,路过客厅,又听见玄关处传来熟悉的门铃声。
——姜越来得这么快?
他急着要解决当下的问题,也来不及想这个情况合不合理。当即把玻璃杯随手一放,便惨白着脸过去开门。门拧开,一句“医生来了没”还没说出口——
却一个接一个字的,全直愣愣堵在嗓子眼。
垂眼所见,是一只精心保养、却仍掩不住老年斑的手,伸到他面前,点了点他脖子上“暧昧”的红印。
手腕上那只玻璃种的翡翠手镯随着她动作往下滑,她又把手收回来,动作优雅地挽了挽披肩,双手拢起,微微笑,抬头看他。
盘得一丝不苟的白发,衬得脑门光洁、微带佛相,嘴里念叨道:“年轻人啊,夜不归宿,昨晚玩得很……露骨啊。”
她身后,正站着昨天晚上曾来过的“不速之客”——当然,今天也是。
林逾静的视线甫一对上他,小脸一皱,立马双手合十,不住告饶。口型说着“我不是故意的、不是故意的”。
然而是不是故意的,此刻似乎也不太重要了。
唐进余手往上提了提领子,喊:“阿婆。”
“诶。”
林赵婉容女士毫不客气地应了,又探头往里看,当然,她连探头的姿态都是优雅如白天鹅的,问:“里头是哪位女士啊?”
“……”
她微笑:“放心,只要不是男士,阿婆都受得住。”
唐进余更囧了。
震惊的情绪还没完全消散,没来得及解释一切经过,他勉强定了定神,正要开口。
不想林赵婉容女士已然迫不及待,一反常态,不等他请,便又迈着优雅的步子、灵活地从他拦着门的手臂底下钻——嗯,不是钻,应该叫轻弯腰、巧抬首,总之先他一步进了门。环视一圈,便直接往看起来最气派的主卧走去。
刚进门,就听见里头传来呕吐声。
……大清早就开始吐了?
林赵婉容女士从袖子里扯出一块香帕,擦了擦额角薄汗,循着声音走进洗手间。
艾卿刚喝完水,这会儿忍不住又开始吐,胃里都吐空了,现在吐的全是酸水。听见脚步声一回头,还以为是唐进余又过来送水,结果只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站在自己背后,此时此刻,怎一个惊字了得?
连吐都忘了吐了。
转眼间,结果唐进余又追上来,拉住老妇人解释:“外婆,我和她——”
“啊呀呀,不是聂家的那个啊,”林赵婉容女士却不理他。哪壶不开提哪壶,手帕掩唇轻笑,“长得也不错呀,靓女来的,不错。”
艾卿:“……?”
“你们安下心啦,阿婆是见过大世面的人,这个年代,咩人都有,未婚先孕算什么?怀上了就生下来,躲躲藏藏,没必要的呀。”
艾卿:“……”
唐进余:“……”
以及林逾静:“……=a=!”
(原来哥哥嫂嫂他们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!)
没办法。
唐进余哭笑不得,过去扶着艾卿。
艾卿吐得整个人腿肚子都在抖,却仍强撑着站起身来,试图解释:“没有,外婆……呕,不是,阿婆,婆婆……呕……我和他是……哕!”
又开始边说边呕。
是什么?
林赵婉容女士眨巴眨巴眼,试探道:“……未婚先孕?”
艾卿&唐进余:“……”
对视一眼。
“阿婆,”唐进余嘴角抽抽——一个没忍住,差点自己也呕出来,唯有强撑着,扶住墙,又最后一次澄清道,“这是中毒了……食物中毒!”
好努力的样子啊。
林赵婉容女士看着他们,不由感慨丛生。从前做演员的职业素养一上来,更是一下眼角含泪,轻挥手帕。
“唉,唉。”
她嘴里哀愁地咕哝道:“现在的年轻人,怀个孕而已嘛,分享一下喜悦嘛……”
“啊对了,不过,是不是头三个月不能讲出来的呀?”
“啧啧,那当阿婆不知道好了,我们不知道。还有阿静,你也要当做作什么都不知道,谁问都不说,知不知道?”
唐进余:“……阿婆,你开心就好,医生马上到。”
艾卿:“……”
她全程没说话。
只一边吐,一边听,一边在心里呐喊:
真特么是苍了个天了!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乌鸦嘴更新,第 40 章 chapter40免费阅读。https://www.gzdcdz.or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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