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看完,我想办法和她取得联系。”赵小妍道。
这边的小潮汐,开始了魔鬼式的训练。
韩临所谓‘淬炼’的方式,极其残忍。
他被天道反噬,夺舍韩兆后,便一直藏在南疆。南疆与中原有群山阻隔,且被中原众修列入了蛮夷之地。
山中多有奇兽,毒虫。
也是为正统所不齿的魔修及妖兽们的聚集之地。
小潮汐被带往南疆群魔盘踞的血城时,刚满五岁。
被韩临以养蛊的方式,投入了筛选杀手的地牢中。
那地牢被称为八狱。
以天地玄黄、生老病死,八字为名。
潮汐所在的死牢中,一期共有一千四百七十人。
这一千四百七十人,五年时间,共同训练,学习,然后相杀,最终只有一人能出死牢。
韩临留下了句:“你只有活着出来,才有资格成为我的徒弟。”
将黑暗、血腥与残忍,留给了五岁的小女孩。
死牢里的孩子,大都在9-15岁,她是那里年纪最小的,却也是唯一一个活到最后的。
十岁的她,自死牢中爬出时,她知道自己活了下来,但活得残忍且肮脏。
手上沾了太多鲜血,于是心也变得不堪起来。
那时的她并未想过太多,只是有样学样,然后把学来的龌龊与暴力再发挥到极致,因为只有这样,她才能存活。
至于活下去要做什么,她不知道。
或许是想回去见阿娘,或许是离开死牢再晒一次太阳,但更多的是本能的求生欲。
没有人想死,那时的她也不想。
出了死牢,她生存的方式变成了圣教杀手。
她没空去抱怨命运的不公,韩临要杀的人,要抢的东西太多了。
偶尔她会在剑刃染血后,呢喃一句:“为什么……我要杀人……”
她在玄一的口中,得到了答案:“因为……你不杀人,别人就会来杀你。”
“什么?”她抬头。
灭门任务结束,她的同伙正放火烧房,火光烈烈中,那双水蓝色的眸子眯了眯,重复道:“你不杀人,别人就会来杀你。”
后来,这双水蓝色眸子的主人还告诉她:“圣教的杀手,没一个有好下场。”
“任务失败会被杀。”
“机密泄露会被杀。”
“逃跑被抓会被杀。”
“逃跑没被抓的……哈哈。”他自嘲道:“异蛊发作死得凄惨万分。”
他说:“我想我大概会死在臭水沟里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小孩儿就是问题多。”玄一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:“因为技不如人,被人打得半死,滚下水沟里……就死在那,被仇家找到,或许会大卸八块泄愤,如果运气好没人发现,就烂在臭水沟子里,被老鼠、臭虫吃了。”
潮汐看了看自己的手:“我和你一起的,岂不是一起死在臭水沟里?”
玄一道:“真有那天,我扛着,你先跑。”
“嗯。”她认真地点点头:“等风头过了,我就去找你,替你收埋。”
玄一苦笑:“那我还真的……谢谢你?”
“不用谢。但我不会为你报仇。”
玄一道:“圣教的杀手都该死,杀人人杀,腥风血雨,何来仇字一说。”
潮汐擦去脸上的血污:“师尊他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要杀?”她手上,是从受害门派里抢出的灵宝:“有那么多东西要抢。”
“等你弄清楚了,或许……就不用再受制于他了。”
“你想过走吗?”
玄一扶着她的肩膀,带她一同飞回血城:“等我因为良心谴责活不下去的时候,我就走。”
圣教的杀手,离开就意味着死。
“为什么对我好?因为我年纪小吗?”潮汐问。
玄一摇头:“我从玄字地牢出来五年了,你是唯一一个,帮我挡过招的人。上次我快坠崖时,也是你伸手拉了我一把。小鬼,你和他们不一样。”
“嗯…可就算不是你,我也会这么做。”
“所以说,你和他们不一样。还有……怎么说呢,咱们俩臭味相投吧,是同伙,也是……袍泽。”
“嗯?”
“你昨日读的诗句,就很好啊。”他道:“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。等哪天,咱们出任务遇了不测,真的死了,还有个我与你作陪呢。”
潮汐思索后,认真道:“哥,我不会让你死的,咱们一起活下去,把所有不知道的为什么,都问明白。”
那段日子,没任务时,其实还不错。
韩临教她的东西很多,其中一项,是琴。
但这琴,也是杀气。
以灵力入琴音,形成剑气。
赵小妍看着很像《功夫》电影里的那俩瞎子。
这琴音还可给队友加护,和增加速度。
赵小妍听得不住嗯嗯:“这我知道,加buff,是个辅助。”
最主要的,是可操控‘尸人’。
以赵小妍的理解,这些尸人,是韩临的丧尸军团。他将人以蛊术剥夺意志,做成可供他驱使的活死人。
这些人养在夜枫城的地下,不见天日,数量足以有万人之多。
这些人,若是修者的,还能使用成为尸人前的招式。
更有变异成巨大怪样的,奇形怪状,什么都有。
系统:“妈耶,这比钟旭尧做的那些魂灵还恶心。感情钟旭尧是跟韩临学的这手。”
赵小妍:“整个一生化危机修真篇。”
画面再一闪,潮汐又接到了灭门任务。
此去没看见玄一,她带着四个手下,潜入了一处高门大院。
她飞身于屋顶,设下可不被外界发现,笼罩整座院子的封印后,奏响了杀伐之音。
那琴所发出的剑气横扫,不一会儿,院中人便接连冲出,与剑气搏斗自保。
那四名杀手在剑气的保护下,招招制敌。
也保护着弹琴的潮汐,不被攻击。
一曲尽后,院落只剩残垣断壁。
一门数百人,全数被诛。
潮汐与那四人分头在废墟中寻找韩临想要的灵宝,却听书房的柜子里,有人的气息。
她不动声色地走进。
却见那柜中有剑刺出,潮汐抽剑去挡,顺势劈开了柜门。
——是个小男孩。
和潮汐差不多大,十二三岁,个子比她还矮些。
她蒙着面,这男孩起急,他应是想要应战,却被家里人锁在柜子里的。
那柜门上有隐秘的术法,以免他冲破柜门。
“你们是什么人!”他眼中血红,泪在眼眶中打转:“我颜家与你们有何仇怨!”
他出剑伶俐,潮汐没有抵抗,挡着招式,连连后退。
她带来的那四人,见状飞来要帮忙。
谁知她横琴一震,将四人弹出后,飞身抽剑,于空中,与四人对战。
她招式变换,用的全是她的自创,为不在所伤处留下太多灵力,以免被韩临看出,是她杀了自己人,她打得很克制。
一打四,又克制,使她在杀了两人后,渐落下风了。
“……你……你们不是一伙的……”
“快走!”潮汐喊道。
赵小妍看得紧张:“这孩子是颜扬!潮汐杀了他全家……”
系统:“这……仇结大了。”
赵小妍:“她认出颜扬了,那颜家三郎……”
赵小妍还记得颜三郎的笑,和那句小美人儿。
四人全解决后,潮汐身上也带着伤。
颜扬并没有走,他拎着剑,犹豫不决。
“我该杀你的……为何你……放了我。”他后三字,难以启齿。
但不得不承认,就是放过。
以颜扬现在的修为,潮汐杀他,很简单。
“对不住。”潮汐穿着夜行衣,只说了这三句,转身欲走。
却被横飞来的一脚,踹飞了。
这一脚踢得狠,潮汐滚到断墙边,才被墙拦下,且身后的墙,都被余劲震碎了。
她蒙着面,一口血喷到黑色面巾上,腥气熏上了脑仁。
晃晃头,看清了来人。
深色道袍,高高的长马尾,一眼睥睨神色。身上无剑,只手上捻了剑指。
那脸,堪比绝色。十三四岁,若是女子,足以倾国倾城。
“喻……公子……”
赵小妍:“是尘哥!”
“九郎别怕,我来了。”他缓步走向还爬不起身的潮汐,带着比韩临还有气势的压迫感:“藏头蒙面的贼人,让我看看,你的脸有什么见不得人。”
喻沐尘手伸上前,却见潮汐周身红光一闪后,消失了。
喻沐尘皱眉:“切,传送阵。”
这是在进入颜家前,潮汐在十里外的树林里,埋下的小型传送阵。这是她用于逃跑的方法,要破解也很简单,控制住她的手让她无法结印,或是一直攻击,让她应招无暇结印即可。
再有最绝的,就是撕掉她埋好的传送符。
这最是简单,被野猪拱破,下雨打湿,都能破坏传送符。传送符的制作需要大量灵力,又得把这符做的很小,不易察觉。
说来简单,但大多数人都觉得是本末倒置,浪费灵力。
但惜命的潮汐,还是会小心翼翼的藏起传送符,特别是跟玄一一起出任务时,她一直记着,不能跟玄一死在臭水沟里,要带他一起活着。
赵小妍一路看着,便到了她与小尘哥的那段回忆。
头先都一样,只不过被吊在树上的潮汐,没有说话。
她默默挨着鞭子,好不容易被放下后,回到寝舍,被子又被人泼了水,黎心怡带人把她赶出了屋子。
她再见到颜扬时,将那份愧疚,也转移到了整个道宗。她默默忍受着弟子们对她的霸凌。
无处可去,瑟缩在山路边的树旁,在冬夜里疼得瑟瑟发抖。
她想:那小喻道长说我是贼,也没错。颜家小公子,他也该与这些修士们一起,打我几下才好的。
潮汐回想着她在夜枫街头遇到的那个颜家九少爷,那个半点不怯生的小大人。
必定是家中宠出的直爽性子。
可一夕间,他成了孤身一人,什么都没了。
背上的疼痛,让喻沐尘的样子,又钻进了脑海里:他……长得真好,剑也用得好。与……我不同……不同……
潮汐与一无所知的赵小妍不同,她知道黎心怡为何针对她。
因为黎心怡是她同母异父的姐姐。
是江媚的头生女。
江媚非是待字闺中,她早在钟司宸嫁给喻清竹的两年前,就嫁作人妇了。
她丈夫在霍苍城的生意做得很大,她自己修炼资质不够,便也没有嫁予修者的心思。
只想守着小家,夫君身体康健,生意年年兴旺。
婚后丈夫待她也好,夫妻二人琴瑟和鸣,一年后生下了黎心怡。
那时的江媚,与钟家唯一的联系,就是还待字闺中的表妹钟司宸了。
那时的钟司宸也正忙着议亲,想着出嫁后再见表姐就难了,于是便常去黎家探望江媚和刚出生不久的黎心怡。
又拿了许多带不走,却心爱的东西,全送给了江媚。
临了想起还有两人闺中一起绣的百鸟朝凤。
便央着江媚与自己同去,拿了好好保存。
江媚跟着钟司宸,在城主府的院子里,遇到了赵鹏海。
赵鹏海非是喜欢她,而是霍苍拿了他夜枫太多东西,且每岁都要供给钟旭尧灵石、珍宝。
他心里气不过,总想着捞回去点什么。
得知钟司宸要嫁去淮洺后,便说夜枫也要取个霍苍的女子进城主府。
在钟旭尧面前,他也不敢挑剔,便随手指了一旁的江媚。
这一指,便是妻离子散。
江媚夫君,是个硬气的。可不服软又能如何,死一个做生意的,对霍苍来说,无足轻重。
江媚终是进了花轿,以黄花闺女的身份再度二嫁。
起初赵鹏海自然去找过江媚,吃了几次闭门羹,用了两次强,觉得没甚意思,就没再搭理过她。
江媚怀孕生女这事儿,赵鹏海也没记住几天。
而黎心怡,因为钟司宸的愧疚,早早便接去了淮洺,养在城主府中,十二岁时,进了道宗修炼。
原本黎心怡是未见过母亲的,但潮汐去南疆后,江媚得到了更多的金钱和自由。
钟司宸收到江媚的来信后,便会让黎心怡回城主府,好等江媚来共续母女缘分。
潮汐自死牢出来后,一心想着回家看望母亲。她兴冲冲踏进院子,看到的却是江媚无比嫌弃的脸: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
只因,她那日是要动身去淮洺看黎心怡的。
黎心怡的事,是江媚在得知潮汐要去道宗换修时,主动告知的。
她哭得肝肠寸断,向潮汐字字血泪控诉着,离别当日的惨状。
“你那小姐姐,当时还不满周岁。她还那么小……还不会叫阿娘。你若看见她,不可欺负她,要护着她才行。她即漂亮,又听话。与她的别离,是阿娘一生的痛处。”
潮汐呆呆看着她,眼里无悲无怒:“阿娘,可我也曾那么小过。”
那怎么能一样,一个是与心爱男子所生的宝贝。
一个是被仇人□□所生下的孽种。
潮汐在道宗待得越久,黎心怡便越是蹬鼻子上脸。
她被黎心怡掐在无人的竹林后,质问道:“你为什么不还手?”
“你为何恨我?”
黎心怡道:“夜枫的细作,难道不可恨吗?你脚上的印记,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?”
这印记的确是鼎炉的标记,但却是韩临在潮汐下死牢前特地留下的。
意在告知死牢的管事,这孩子谁都不能碰。
他要养的是无情的修者,她可与人斗殴、博弈、算计、厮杀。
但不可在身体上,受人侮辱。
韩临走前,五岁的小人儿拽着他的衣角:“师尊,我可以不去吗?”
“不行。”
她是爱撒娇的:“教教我怎么才能活下来好不好?”
韩临只说了两个字:“自尊。”
他不信堂堂星君转世会死在地牢,只有她牢记‘自尊’二字,才不会轻易放弃,或是寻死。
黎心怡抬手甩了她两个耳光。
脑中嗡嗡作响,回荡着韩临的‘自尊’二字。
她上次被这么打耳光,还是在死牢。
她濒死或受挫时,总会想起‘自尊’二字。
因为被打,会让她很没自尊。
死牢里那个打她耳光的人,被她砍掉了脑袋。
而如今,她的手也掐住了黎心怡的脑袋。
黎心怡吃痛大叫道:“啊啊!你……松手!疼!”
“为什么恨我。”她再问。
黎心怡眼中有泪:“凭什么你可以和娘亲在一起,我就要当没爹没娘的孩子!”
“你……知道……”潮汐道:“她看过你几次?”
黎心怡起先不语,潮汐手上力气加重后,她才松口:“每年两次……马车……不快。”
“哈哈哈哈。”她笑得像哭:“马车不快……她很会当娘吧。”
“什么意思!”
潮汐又道:“你看起来很喜欢她。”
黎心怡道:“自然是喜欢的,哪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娘!”
潮汐的手有停滞,她在想,自己喜欢江媚吗?
吴妈见潮汐时,总拉着她的手道:“你娘过得也不好,她是不会当娘,你别记恨她,哪有孩子嫌弃娘的呢。”
那日江媚对她哭诉时,她就知道,江媚不是不会当娘,不是当不好娘,只是不会当她的娘。
“我……不喜欢……”
“畜生!”黎心怡吼叫道:“那你将娘亲还给我,为什么我不能跟你换!为什么去夜枫的不是我!我为了娘亲什么苦都可以吃,就算当鼎炉都可以,只要……只要能与娘亲在一起。”
“你们母女情深。”潮汐眼神空洞:“呵……蛮好。”
她看在眼里,觉得自己很是无关紧要。
我的‘自尊’在哪里?如此无关紧要,我还怎么活?难道我自一开始,就不该出生?
我来就是错的。
“岂曰无衣与子同袍,你是我的袍泽。”
“赵小妍,比潮汐顺口多了,那我今后没人时就叫你小妍。”
“放心,有哥在。”
“咱们死一起,有伴儿。”
可是我还不想死,不死的办法,就是找到‘自尊’。
她呢喃着:“我……送你们团聚。”
“什么?”黎心怡只当她疯言疯语。
潮汐松了扣住黎心怡颅顶,摸了摸她的脸:“我送你去夜枫,当她的女儿。你和她,长得像。我……不像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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