乘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,眼前一片昏暗,混混沌沌中好像有些光亮,却如同在烈日下猛然走进了阴沉的屋子一般,一时间适应不了这光线的强度变化而再次闭上了眼。
眼睛刺痛,头也痛,后背伤处钝痛,手心里也还有针刺一般的尖锐疼痛。
乘风缓了缓,费力睁开了一只眼,等稍微适应了些眼前这近处远处或明或暗的光线后,才勉强睁开了另一只眼。
脑子还在昏昏沉沉的状态,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。
乘风稍微挪了挪身子,在身体与头脑逐渐苏醒的同时,努力回忆着先前发生的事情。
幸好,是为那人挡下了夹竹桃飞镖。
好像,也为另一人赤手接下了迎面而来的利箭。
腹背受敌的滋味虽不好受,却是以一己之力,保了两人周全。
他与她皆未伤分毫,真好。
乘风如此回忆起,心里好像轻松了一大截,即使周身痛楚,似乎也在想起这些后,感觉减轻了不少。
至少,这个结果是再痛都值得的。
口唇间似乎有很重的血腥味道,乘风动了动喉头,试图咽下一口唾液来缓一缓整个口腔极度想要饮水的干渴感,却发现是徒劳。
口干舌燥的急切汲水感让乘风下意识地四下里寻觅,侧过头似乎在昏暗之中看到了离床不远处桌上的杯盏,他动了动手指,试图抬起胳膊来支撑着床起身。
可无奈周身乏力,撑着床板的手臂忽地一软,撑不住又躺回到了原处。
这一动静虽然不大,却惊动了临窗而坐的轻裳。
轻裳听到动静,收回了在窗口抚摸信鸽的纤指,转过身几步行至床前,去瞧乘风。
“你醒了。”轻裳依着床侧,轻声问道。
“水。”喉咙像是被黏住了一般,乘风勉强从口中吐出一个字,自己都觉得唇齿难分,含糊不清。wWw.qikuaiwx.Com
幸而轻裳离得近,听的真切,忙起身去倒了杯茶水过来,扶他坐起身子,缓缓地喂他饮下。
像是长行沙漠的人见到了绿洲一般,乘风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下一杯水,着急得连茶水未入喉便呛进鼻腔,咳嗽起来。
轻裳一面帮他拍背顺气,一面又重新倒了一杯水来,“慢慢喝,别着急。”
轻裳耐心地等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完,又递了手绢过去帮他擦拭唇角的茶渍。
乘风这才算真正清醒过来,方才迷离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,看到身侧人是轻裳,对她着手伸来的帕子,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躲。
轻裳捏着帕子的手停在半空中,顿了顿,继而倒也大大方方地收了回来,对乘风这退后的动作没有丝毫尴尬,反而浅笑,“怎么?乘风哥哥喝完了我倒的水,这会儿才想起来警惕,未免也太晚了些吧?”
乘风愣了愣,下意识地用袖口抿了一把嘴角,看到白色的袖口处沾上了褐色偏红的茶水印。
“看,我给乘风哥哥下了毒,乘风哥哥也如数饮尽了,”轻裳起身,将水杯放回桌子上,邪魅笑道,“乘风哥哥曾扬言要取我真心,如今看来,我想取乘风哥哥的真心轻而易举,反之好像却非易事哦……”
乘风望着她得意的小表情,有了一瞬的恍惚,继而低下头,自嘲地笑了起来。
“你的伤如何了?”乘风问。
“乘风哥哥如此关心,莫不是,”轻裳赤着脚再次一步一步地走近床侧,慢慢逼近乘风,玉手轻抬起他的下颌,迫他与自己的双眸对视,温热的气息透过红色的面纱吐在黑色的冰冷面具上,声线在这阑珊的夜色里更显魅惑,“爱上我了……”
乘风避开她的眸色,瞟向她的左肩,看到原先中箭的伤处没有血迹,衣服似乎也换过了,稍松了口气,低声道,“无事就好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无事?”轻裳看到他故作镇定的眸色里有不易察觉的慌张,原本因伤痛而至的粗重呼吸愈发深重起来。
“衣衫都换过了,不必多问,自然也是处理好了伤口。”乘风侧头轻撇开她的手,试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。
却不想轻裳更往前近一尺,手拂上他的胸口,轻按在心脏的位置上,鼻尖几乎都要贴上了他的面具,开口问道,“那这里呢,有事吗?为何跳得如此剧烈?”
乘风对这近在咫尺的亲密姿势有些不知所措,不能往前更没法后退,只好试图用手臂硬撑着身子往后轻挪,岂料动辄了后背的伤处,瞬间倒吸了口凉气。
可这一扯动伤口的痛楚反倒让他瞬间找到了由头一般,乘风费力地直起身子,忍痛问道,“夹竹桃毒,不是向来无解么?轻裳妹妹又是如何替在下解的毒……”
轻裳将他忍痛的神情瞧在眼里,也不再出言调戏了,随手将枕头垫在他身后,扶他慢慢靠着,轻笑一声,道,“我自有我的法子。”
屋子里始终都未点灯,清亮的月色透着大开的窗扇照进屋内,夜里的微风轻拂,有种扑面而来的神清气爽感。
“这是何处?”
“沉月风阁。”
乘风望着眼前的这个人,望着她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,一面认真地在挽着自己袖口,然后拿着一瓶膏状的东西轻抿在指尖,拉过自己的手,将手心展开,轻柔而细致地涂在了被利箭所划的伤口处。
“这是落日露,用来治伤淡疤的,效果很好。”轻裳一边涂一边解释道。
“明日就可看不出伤痕吗?”乘风感觉到落日露涂在伤口处清清凉凉,不出片刻便稍有缓解方才手心处的尖锐刺痛,稍有失神,而后又无意识地问道。
“哪儿那么快的药膏……”轻裳忍不住笑出声,转念一想,停下了手中动作,抬头去看他,“乘风哥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隐瞒与人,所以才着急藏伤吗?”
这一问让乘风瞬间回过神来,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捕捉的情绪,但神色却一如既往,否认道,“没有。”
“没有吗?”轻裳继续着手中动作,云淡风轻道,“我还以为,乘风哥哥的面具与我的面纱一样,是藏匿人生重负的安全感呢……”
面具……
明明是很轻的一句话,却犹如晴天霹雳,乘风心头咯噔一下,慌张着伸手去摸脸上的面具。
“乘风哥哥不用紧张,”轻裳拽过他慌乱的手指,钳在手心不许他乱动,盯着他的双眼,一字一顿道,“我不曾动过。”
乘风看着她神情真挚却嘴角含笑,心中不知她所言到底是真是假。
“怎么?你不信我?”轻裳收起落日露的瓶子,对着乘风怀疑十分的模样歪头反问,“乘风哥哥不是说过,留有神秘感才能常常保持新鲜感么……”
信与不信又该如何言说呢。
这张面具,揭与未揭,此刻都已既成事实了。
乘风盯着她望了许久,终是低下头去,“其实你到底寻何仇?说出来或许可以化解,也不至到你死我伤的地步……”
“人生在世,总有些事情,本非你我所愿,却总是被强加于身,有些仇恨,不说出来,还有一丝情分顾念,说出来,便半毫情分都难言了。”
“并不是你我就可以解开的。”
轻裳起身走到窗边,红色的水袖拖下来,落在脚边。
“乘风哥哥,”轻裳回头轻唤了一声,朦胧的月色映在她绝美的侧脸上,“谢谢你。”
她谢的应是这次出手相救。
待乘风反应过来这句谢谢的意思,一个红色的身影便跃进了无边的夜色之中。
只剩下如水三千的月光之下,遥远而清冷的最后一句话语。
“这一次,你我扯平。下一次江湖再见,都莫再要手下留情了。”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一顾千里遇太医更新,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免费阅读。https://www.gzdcdz.or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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