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惜夕仰头和他对视。
他的眼神太炙热了，像太阳，像火焰，仿佛只要看见她，他的那双星眸便会发光一般。
果然是个心思单纯的傻子。
寻常男子若是被女子这样表白，要么是急赤白脸地训斥女子“成何体统”，要么是红着脸低声应下，哪会像他这样，吼得恨不得全村都听见？
她脸色红了红，假装没看见墙头上依次冒出来的一二三四……一共六颗脑袋。只是拽紧了手里的小包裹。
“你先跟我去个地方。”
顿了下，又补充道，“有点远，要坐马车的，大约要过两日才能回来，要不你先跟家里人交代一声？若是嫌远，不想去也没关系。”
公子摇摇头，抬脚就往外走：“无妨。我跟你去。”
时隔大半年，顾惜夕再次站在了边塞城的城门前。
那场大战的痕迹已经抹去了大半，决堤的沧河回到了它原来的河道，曾经屯军围城的突利大军也再见不到痕迹。
只是城外添了许多新坟，写着在那场大战中失去的亲人名字。
顾惜夕脚步不停，径直去了城郊的西山。
她对山路很熟悉，一边提醒公子当心崴脚，一边热情指给他看沿途的景色。
“这棵树，是我七岁那年种下的，没想到如今都长这么高了。我险些没认出来。瞧，这里，我还刻了个‘惜’字。”
“这座小亭子是我二哥给我搭的。那时候我人小腿短，每次爬到这里就累了，二哥就在这里搭了凉亭，让我能在这里歇歇脚。”
“快看这个山洞，我小时候养了只小乌龟，冬眠醒来后，被我给忘得一干二净，就把它给饿死了，我哭了好久，之后就把它埋了在那里。”
……
她一路说，公子一路听。
一个说的起劲，一个听得认真。
如此不知不觉的，两人便走到了西山的崖边。
一路健谈的顾惜夕忽然闭了口，站在崖边，举目远眺，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愁色。
公子什么也不说，什么也没问，默默守着她，提防她被山风刮下头去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顾惜夕解开她一路不离身的小包裹，从里面拿出香烛纸钱贡品酒水之物，郑重摆在崖边，最后，又从最底下摸出一枚玉质温润的玉佩，拈在手里发了好一会儿呆，才把玉佩放到香烛后头。
并没有瞧见，在她身后的公子，瞳孔有一瞬间的睁大。
她蹲下去，点燃了香烛，倒满了酒水，依次洒下悬崖，又烧了许多的纸钱元宝并御寒的衣裳。
一直等到那些东西悉数燃尽，这才收起玉佩，又是好一阵发呆，才转身，往山路上退了几步，看向跟前寸步不离的公子。
“先前一直没机会跟你说。”她开口，神色落寞又怅然，“可如今，既然你想要娶我，而我，也真心实意地愿意嫁给你，那这件事便不能再瞒着你了。我……我之前，嫁过人，方才祭拜的，便是我前头的夫君。”
她张了张口，欲要细说下她和独孤御之间的纠葛。
可面对着面色平静如初的公子，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？
她忽然意识到，曾经困扰她，纠葛她的一切，已经随着独孤御的纵身一跃，烟消云散了。
如今的她，虽然依然是她，可又和从前没有关系了。
满腹的心事，最终只汇聚成了一句话。
“你……”
介意吗？
“不介意。”
他替她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。
时至今日，在他亲耳听见她说，她真心实意地愿意嫁给他时，他才敢大着胆子做些额外的举动。
她被他揽到了怀里，抱得紧紧的，一丝一毫的缝隙都不再有。
她能听见心脏咚咚咚跳跃的声音，却分不清，此刻如此活跃的心跳到底是她的，还是公子的？
她张了张手，还是有些不够确定，忍不住问他：“你真的不介意？不介意我嫁过人？”
“不介意。”他笑起来，大着胆子低头，温润的唇擦着她的唇，一触即离。
他有些忐忑地盯着她的脸，生怕这一时的孟浪惹恼了她。
好在她并没有恼，只是脸色肉眼可见地红起来，有些娇羞，却没有推开他，只是再次问他：“要是我说，我嫁的那个人，他……他是……”
他是大齐的皇帝啊。
这天下还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，敢娶再嫁的皇后？
可眼前的公子分明是个傻的。
他问也不问，只顾着低头来亲她，边亲边含糊道，“不管他是谁，他已经死了。往后，你只用想着我，便是了。”
顾惜夕叹了口气，笑了。
傻子也有傻子的大道理。逝者已矣，她总去纠结过往有什么意义呢？
她终于勇敢地回抱住了他。
半月后，平静了许久的小山村热闹了一整天，所有的村民都在议论着，村东头那座青砖大瓦房里，来养了好几年病，一直不见好转的富贵公子不但身子骨突然好起来，还娶了新搬来的那户人家的小女儿。wWw.qikuaiwx.Com
男的俊，女的娇，也算是天作之合，和和美美了。
原本以为，小山村的热闹仅限于此了。
可谁知，就在半年后，小山村再次热闹起来。
当地最大的地方官县太爷领路，几十个穿着官服的大人们在两队重兵的护卫下，齐聚在村东头的青砖大瓦房外。
顾惜夕被门外的喧哗声惊醒，挺着微凸的肚子要去开门，被她新婚的夫君挡在了身后。
大门打开，公子气度从容地跨出青砖大瓦房：“何事？”
门外的大人们瞬间跪倒了一地。
他们朝着公子三跪九叩，山呼万岁。
为首一人激动地向公子道：“自先帝驾崩以来，朝臣们拥立淳王为帝，哪知淳王怯懦无能，在位不过一年，便不堪朝政之繁琐，萌生了禅位的念头。半月前，已经颁布诏书，将皇位禅位给了承王殿下。如今殿下便是我大齐的皇帝，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顾惜夕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夫君，好半天，才找回声音：“夫君，你不是姓季么？怎么会是什么承王？”
她的夫君走回到她身边，握住她的手，细声细气同她解释：“我随母姓。”
又道：“我父王虽是独孤一脉，却只是远房宗室，我实是没有想到，这争来抢去的皇位，有一天，竟会落到我头上。夕夕，你不会怪我吧？”
顾惜夕：“……”
算了，他一个傻子，怎么会懂争权夺利那一套？
不过是傻人有傻福罢了。
只是她也没想到，她这个先皇后，竟也有摇身一变，再次成为现皇后的一天。
而眼前的百官，就像不认识她一般，对她出现在这里，还成了新帝的妻子这件事，无视，不问。
也不知道是朝臣们都眼瞎了，还是她从前太低调了，竟没人认识她？
唯有李依依在旁幽幽感慨。
原以为小妹这次拿的是种田文女主的本子，原来兜兜转转，拿的还是傻王扮猪吃老虎、独宠娇妻的本子。
没想到她李依依，一个21世纪资深书虫，也有看走眼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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