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神医后来也说了,要是实在憋不住了,撑把伞出来,短时间的逛一逛也倒是无妨!毕竟把一个四肢健全的大活人搁屋子里闷那么久,也是蛮不近人情的。尤其是那种天性活泼好动的丫头,他当初贴了封条在窗户上,都没拦得住绣娘,顶着个白包裹的大脑袋四处吓人。
苏婉鸿则是不然。她本就是个‘仪表包袱’千斤重的贵女,再加之心坎上有了人,她恨不得事事件件、细细微微的,都谨遵医嘱,好能快一点儿的痊愈!最好,还能把痊愈的皮肤养的更加的水嫩娇滑呢!
这日,最后两匙的药膏也已经悉数的涂抹在了她的白色斑片处。又经过了一整天的滋养和吸收,傍晚时分,鹿神医遣小童子来唤苏婉鸿,说是要在堂屋那里给她拆纱布。
苏婉鸿的手在穗儿的两只小手里,还是紧张的攥了一攥。
主仆两人一搀一扶地来到堂屋这边。
如果事情圆满的话,那她们今日过后,就可以下山,回家去了!
如果………,穗儿在心里不住地念着‘阿弥陀佛’,没有那个如果,主子她吉人天相,定然会一切顺利,十全十美的!
鹿神医在堂屋的大桌子前面躬身而立,对着桌后条案上的几块漆黑牌位,上了三炷香,嘟念了几句话。
小童子挖着耳朵,在一旁听着。
寻摸着他这一单准是又赚的不少了呀!不然的话,他一般不会这么重视的。还得给底下的祖宗们汇报汇报呢!
什么‘祖宗保佑,不孝孩儿又医好了一位伤患……没有辱没了我鹿家的门楣……保佑孩儿顺顺利利的……还有绣娘,她能早日回来!’
小童子听得直撇嘴,这些车轱辘话他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。
“呀,漂亮大姐姐,你这头包得好像个胖蚕茧啊!我上次在山下见人包成这个样子的时候,他后来就死啦!”
“呸呸呸!童言无忌童言无忌!”穗儿给主子开道似的,把分不清好话歹话的小娃儿拎去了一边。
苏婉鸿稍一垂眸,对于稚子戏言,她自不会当真!
“来,娘子这边坐吧!这边儿的光线好。”较平日里又‘君子端方’了一些的鹿神医,朝她主仆两人微笑着招手,和蔼地道:“我们鹿家的家训有言,凡是诊金高一些的病患,皆需要请到这边来,守着祖宗牌位定诊一次的。也以此来警示后人,悬壶济世之道,万不可贪图钱财行事!”
苏婉鸿欠身施礼,纱布裹着脸也看不出是不是由衷的,她奉承道:“鹿氏神医皆清流,区区十两,又何言是高呢!”
“哪里哪里!”鹿神医尴尬一笑,伸手虚扶着她,就了座。
这种乡野村医,自是不比高府大宅中的太医们修养高的。他凑近了苏婉鸿,也未净手,也没注意力度,就很是直接的一圈圈往下拆纱布。苏婉鸿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檀香味儿。
紧接便又是一股子草药膏味儿,洁白条形的纱布就这么一圈一圈的被卸了下来。
公主殿下紧张地阖上了双目。
不过须臾片刻,她头上的纱布便被拆了个干干净净,露出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。
这几天的抹药膏、缠纱布,她也懒得让穗儿给她盘鬓了。一头半丈青丝,自然而然的顺滑垂下,遮掩着她一张倾世脱俗的容颜。
糙男人鹿神医陡得就是手下一颤!不得不承认呀,这‘人比人得死、货比货得扔’啊!他家绣娘在他眼里那绝对的就是一无敌可爱的小娇娘了。可今儿再仔细地端看此女,那………可真是天壤之别了!
就光这个非凡的气质、眼神的流露,整个能把他家绣娘秒成个丫鬟。对,就旁边穗儿那种的吧!
就挺气人!鹿神医心里怪不是个滋味的给她揭去了药膏纸,又扯了毛巾把子认真的擦拭干净。
这下,他心里可就爽朗多了!也舒坦多了!
就说嘛,以他们家那深厚的医术造诣,再加上他本人的天资聪颖,胆识过人,又怎么可能会失手呢?!
“娘子,来来来,快看看吧!你的脸呀,彻底好啦!”
“真的?!”穗儿先行一步地凑了过来。后面的小童子也纯粹凑热闹的往前挤和。
“呀呀呀呀,漂亮姐姐真的好看了耶!以前脸上的白毛毛虫都不见了,不见了耶!唔唔唔……”
穗儿一把捂住了他那张‘戳人伤疤’的小嘴。
“主子,您睁开眼睛瞧瞧吧,镜子,给您镜子!”
苏婉鸿听着穗儿喜中带泣的声音,心头上的自信又涨满了几分。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眸,在一双双欢喜鼓励的目光下,看向镜子中的自己。
穗儿在她的面前一手执镜,两眼的笑中带泪。另一只手已经伸过来,把她主子左边的冗长鬓发捋到了耳后去。
露出来的,是瓷白无瑕的腮畔和下颌,再不见了半点儿的白色亮斑。
仿佛,这么一张高贵清艳的脸庞上,根本就不曾出现过那样子的斑痕。
苏婉鸿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笑了,笑得热泪盈眶,止也止不住的就往下淌。
然后……
她又突然想起来什么的也似,急不可耐地要起身:“穗儿,我们可以回去了!我们快点回去吧!我的脸好了,我要回京城里去,我要去见他!”
天可怜见哪,她堂堂的瑾成长公主,今时今日,竟会成了如此地卑微渴望着一个男人!
穗儿却是但笑不语!圆圆的杏眼中闪烁着一种‘她主子幸福,她就幸福’的光亮。
门口,一袭白袍的挺拔身影,负手而立,他道:“不用回京城,鸿儿只须转过身来就能看见我了!”
苏婉鸿闻听此音:“!!!”
时间像是被哪一路的神仙,按下了慢放机钮,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来的,又是如何转回的身。
只见那个素雅白袍的男子,一如往昔的俊朗深情,眼里、心里,全是她的样子。也许他等在那里很久了,在这一刻,朝她递过来一只手。
记忆混合着眼泪,狂喜伴随着深爱,苏婉鸿不顾及一切的便向他奔了过去。
眼泪滚烫的往后倾洒,三千青丝也跟着飘舞漫天。
也许,只有他的怀抱,才是她的终点!
柏司琛一把接住了她!
他的女人就像是一头迷了路的小鹿,见了他,就等同于回到了家。他紧紧抱着她,抚触着她披了一身的黑发,吻去她脸上的泪水。
不去顾及别人的‘有没有在场’。
为了她,轻浮孟浪也罢,放纵形骸也罢!人世匆匆过,什么‘光风霁月’什么‘清雅绝伦’,他早听烦了!做她,最逆的家臣,最宠的夫妾,他愿意!
“啊啊啊啊!干嘛捂我眼睛啊!我要看,我还要看呀!”小童子被穗儿连拉带拽的就拖了出去,虎头鞋都给人家小孩拖掉了一只。
至于这边同样也看傻了的鹿神医,使劲儿地眨巴了眨巴眼睛,本来还想着理直气壮地叉腰指责他俩一句‘成何体统’的来!
再想想,他从人家这位文武兼备、‘财’‘艺’俱全的哥们那儿,可是得了一大笔银两的呢!算了,还是‘非礼勿视’比较妥当吧!
鹿神医抖着清癯细瘦的身躯,撩了袍襟起来,挨个的把他的祖宗牌位们请了进来,“走吧走吧,咱先去我那屋避避风头吧!这位真也不好惹的呢!‘识时务为俊杰’嘛,理解一下,理解一下!”收拾完祖业,他一溜烟儿地就跑没影了。
堂屋里,只剩下两个人忘情地拥吻着,哭诉着,把这里的一方小天地,都燃了个骄阳似火。
许久许久。
苏婉鸿坐在茅顶木屋的床榻上,再也不出来了。晚饭都是柏司琛给她端进屋里去吃的。堂屋里的那忘情一吻,热烈的缠绵,现在想来,才发现是那么的令人羞臊呢!
公主殿下都不好意思的见人了呀!
但是柏司琛说,天色已晚,要走的话也得等到明天了。他们就姑且在这里再借宿一晚吧!何妨?不是有他陪着她么!
茅屋,木床,粗茶淡饭,他都会陪伴着她的,她也就甘之若饴了!
晚上,苏婉鸿窝在柏司琛的怀里,任由他一绺一绺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。如同一个哄孩子睡觉的家长那般,满眼的疼爱,满心的宠溺,一会儿把她的头发捻成了圆圈,一会儿又扯了一绺去放到自己的脸上轻搔……
苏婉鸿贪恋着他怀抱里的温暖,就又往负距离里蹭了蹭,问到:“对呀,你还没给我说说,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?那边的事情,这么顺利吗?”
柏司琛吻着她的额头,浅笑道:“怎么可能!再顺利也不可能这般的神速呀!”
苏婉鸿听了,‘噌’得便爬了起来,略有几分惊愕地道:“那你,不会是………”
专程为了赶来陪我,连自己父兄的遗骨都不去护送了吧?那你以后当如何在一众的弟兄们面前立足哪?这不等同于自绝于宗祠,自绝于门户吗?
柏司琛看她这个惊恐万分的样子,就能猜到她那放飞的想象力了。他只好又重新把这只受惊的小鹿关押进怀里,给她捋顺着毛皮说:“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,你听我慢慢说呀!夜那么长,你着急什么呢!”
苏婉鸿挣也挣不动,也就由着他了。其实再想一想,管他做的对做的错呢,谁也不是圣人再世!大不了,做错了,自己就陪着他一起,到盛都城里受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去吧!
任别人说我是‘美名’还是‘骂名’,我只要与你长相厮守,其余的皆是‘徒有虚名’!
柏司琛捏抚着她光洁细滑的桃花香腮,娓娓道来。
原来,是他的那位有着巾帼之胸怀的三嫂。她得知了公主殿下遭人毁容的事情,震惊不已!
震惊完了,就开始埋怨柏司琛了!说‘四弟,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办事儿的呢?二十大几的人了,死脑筋,不知道哪头急哪头缓吗?公主是我们柏家的大恩人,对你柏册更是恩同再造哪!她的事儿,那是实,你我去接父亲兄长的遗骨,此为虚。如果是父亲兄长地下有知,也绝不可能赞同你这么做的啊!要是母亲还在,那指定还得骂你一句‘薄情’呢!连带着我们柏家一家人,故去的、活着的,都得跟着你在公主那里,成了‘忘恩’之人!你说对也不对?’
一番话说的柏司琛竟是无言以对。不过,他还是决定自己应当先去护送父兄的遗骨,然后再快马加鞭地赶去找苏婉鸿。因为在他看来,前者是宗祠之事,为公,后者是夫妻之事,为私,他和苏婉鸿的感情,也一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,就有了嫌隙。至于他三嫂说的什么‘恩’不‘恩’的,那就是外人之谈了!况且,这一路上,他若不去,让他三嫂和四妹,两个妇道人家的,去护送遗骨回京都,这不成笑话了吗?!
结果,一听他这话,柏家三夫人直接就给他怒了!“怎的?原是四弟你瞧不起三嫂呀!那三嫂今天告诉你,咱柏家的女人,有丈夫在,那便是相夫教子的典范。没了丈夫,那便是独当一面的巾帼,你们男人能做的事儿,我们女人也毫不逊色!再说了,这不是还有承恩、承泽在的麽!”
柏司琛听完,只得连连赔不是。柏家自落败之后,就数他三嫂是份位最大的了。她又曾在宫中的劳役所里护住幼妹,产下了柏家唯一的血脉。
她于柏家而言,功劳不在自己之下的!
不过,他还是没听她的话,就这么一路上当耳旁风,她说她的,他走他的。要冲他急,他就躲去一边哄哄那俩小侄儿玩去。
最后,逼的柏三夫人直接给他下了两大包蒙汗药。让他在客栈里足足睡了一天一夜,可是够解她气的了!
柏司琛醒来,看看手边三嫂留下的书信,密密麻麻的还签上了好多他弟兄们的名字,跟请愿书似的!
都是一群‘吃里扒外’的家伙呀!
没辙,追也追不上了,只好收拾收拾包裹,捺下暗暗欢喜的心头,来找苏婉鸿了。
“呵,原来还是四郎受着胁迫来找我的呢!那我是不是该道一句‘委屈您’了呀?!”苏婉鸿抬起她一张未施粉黛,却是天然雕饰的娇颜,不咸不淡地开口酸道。
柏司琛垂眸笑了笑,知道此刻最是不宜惹她不喜了,便避开与她的争执,直接低下头去,轻轻地含//吻住了她的樱唇。他单手抚搂着她的香肩,还让她半分的挣脱不得。m.qikuaiwx.cOm
苏婉鸿直被他欺得‘呜呜’推拒!
再后来,也就慢慢地由‘拒’到‘降’了。他柏四将军的武力和手段,又有哪个能‘抗衡’得下去的呢!
灯火的半明半昧之间,床榻上的两个人用人世间最温柔最热情的方式,互相倾诉着对彼此的思念,和眷恋!
只是,当窗屉缝里的凉风吹进靛蓝色的粗布帐子时,苏婉鸿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。
就好像是,他们现在这样子的悱恻痴缠,相拥而眠,是………曾经做过的事情,或者,是在梦中做过的事情!
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!
这真的是让她有些费解了!不过,当柏司琛嫌她走神,各种的亲吻和爱意都让她透不过气来时,她也就不再去想那些梦境般的虚虚浮浮了。放松下身心来,去享受当下两人的甜蜜夜晚。 呆呆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长公主跟宦臣he了更新,第 100 章 100免费阅读。https://www.gzdcdz.or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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